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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程十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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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程十四

初春昏意濃,人往倦怠,挽意在府裏閑逛,走進門前時,只聽一陣敲門聲,衛淇帶著思嫻躡手躡腳走進來,“噓-”兩人將挽意帶進了屋裏。

看著兩人的架勢,挽意臉上滿是疑惑,想起身問些什麽,又被按著坐下。只見衛淇細細查看完屋子前後,才安坐下來。

“這,這好像是我家吧。”挽意問道,環視兩位。

思嫻低著頭不敢吱聲,衛淇面露難色,嘆了一口氣。

“我定親了。”

破天荒的消息,思嫻也不知曉,同挽意湊到衛淇身旁,“阿淇真的?你的夫君在哪,祖籍何處,何時定親的?”

思嫻一向寡言,對婚嫁之事卻格外上心。

“停停,這都不重要,淇姐姐你可樂意?”

衛淇暗喜,笑道:“當然,當初他可為了娶我來回反折數次,就為了博我開心。許覆關他真傻,也很好。”

衛淇憧憬著婚後的美好,夫妻和睦,琴瑟和鳴。將門之女婚事暫且如此,何況氏族之家。

挽意拽拽她的衣角,打斷她美好的幻想,想勸她多想想後路,可衛淇覺得自己未來的夫君千百個好,自然是會常常久久。

女子一旦墜入愛河,只怕是一去不覆返。

“齊姐姐,你呢,你想要怎樣的夫君?”

思嫻面露羞澀,“萬事長輩做主,我想父親那麽疼我,不會把我推進狼窩的,我很放心。”

挽意狠狠白了她們一眼。

午後,送走了思嫻和衛淇,前來無趣便帶著竹蘭到西市閑逛。

吆喝叫賣,店鋪穿插在民戶間,熱鬧非凡,同其他四市無異,唯有一處最為顯眼:販賣罪臣家眷。

“朝廷何時下令,準許西市販賣家眷的。”挽意疑惑道。

“姑娘,買賣上的事一向都是市裏推著官府在做,從未有過官府施行的。想來,此事也一樣。”

挽意點點頭,只想著退而避之。可那批“貨物”中有一人格外顯眼,挽意給了販主二十兩,只為買她一個時辰的自由。

挽意帶她到了一個隱蔽的地方。

“明姑娘,別來無恙。”

明濯慘然一笑,“高挽意,別來無恙。”

“你是不是好奇,我為什麽在這,像個物件似的被人選來選去。”明濯笑了笑,“你們高家個個人才,來女婿也不例外。敦素太子臨死前吊著那口氣,把我明氏拉下水,好計謀,留了個忠君的名聲,好狠的心啊,我父親當牛做馬為他效力,到頭來貪汙之事草草打發。”

明濯有一陣冷笑,“先前,我自認高貴,從不低頭,自被流放起,這世間幾經□□我都受過了,失身於人,作臟男人的妾,浸過深河,可我還活著,還要好好的活著。這世上從來都是物極必反,德盡必滅,受供於人遲早會失去,真正務實的是自己得來的,高挽意,總有一日你會像我一般,可憐落魄。”

明濯湊近挽意,在他耳邊小聲道:“我們後會有期。”揚揚嘴角,又顯出一副高傲的姿態而去。

挽意久久楞在那,回想著明濯的話。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穿戴,算了算自己的用度,不僅後怕。她也想像父輩那般有所作為,但現在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。

挽意到了宮裏,她知道有一個人能指引她。

“陸大人,挽意請求賜教。”挽意恭敬的候在文苑外。

只見芳瀲笑嘻嘻地走出來,請她進去。

陸氏端坐著,面色祥和,挽意坐在她身側,問道:“叨擾大人清閑,幾日來所見所聞皆有疑惑,望大人指教,古人說‘野馬也,塵埃也,生物之以息相吹也。’世間萬物皆有所依,人與萬物不同,那生而為人,為何不可獨自一人,為自己而活,無拘無束。”

陸氏笑笑,回道:“你說的不完全對,人人向往浮游天地的快感,但人是從眾而生,所謂萬物有所依,人也在其中,人與萬物不同在於情感不同。並非是依附他人而活,而是心中有所牽掛,或情愛,或親情。想著為自己征求點什麽,總歸是好的。”

挽意點了點頭,似懂非懂,謝過後便離開了。

方才出門,只見眼前出現一枚燒餅,挽意揉了揉眼,生怕看錯了。

“我剛剛帶回來的,要吃嗎。”冀讓出現在她眼前,問道。

挽意擺擺手,笑道:“怎麽,去外面見世面不帶我,只會分給我餅子。”

冀讓挑了一下挽意的鼻梁,調侃道:“傻丫頭,現在怎麽能事事帶你,你也不能總跟我啊。”

寒暄幾句,因有公事再身,不由多耽擱,趙冀讓匆匆離去。

望著冀讓遠去的身影,挽意喃喃道,“我,不能總靠他,我只是我自己。”

既望那天本應是月圓之日,不料下了一夜的大雨,挽意靠在窗前,整夜難眠,似是想清楚了什麽。

轉眼間到了祭太廟的日子,帝後攜百官拜謁宗廟。依禮命婦候於□□,應是陛下體恤寡嫂,特準安太妃同行祭廟。

自敦素太子薨逝,安太妃便退居安郡王府,如今已過兩載,世人都不知這位安太妃如何。

安太妃向帝後行禮,皇後笑嘻嘻扶起,問候順安,誇讚著氣色好的吉祥話,安太妃也只是笑著回應。

眾命婦議論紛紛,再次誰人不知,與當年坐鎮兩宮的太子妃相比,已是年老些許,臉面蠟黃,眼神無光,說話沒有什麽底氣。

祭太廟的隊伍裏,安太妃跟在帝後的身後,手中的玉笏已拿不住,強撐著拜完最後一拜,再起身時已經站不住。

直到太廟外,玉笏徑直摔在地上,嚇得眾臣連連跪在地上,此事不祥。

“陛下,妾懇求陛下此後祭祀之事,不需再找妾,望陛下恩準。”

“妾的丈夫已經歿了,如今陛下顧及自己的顏面,還讓妾穿著這身衣衫,站在這個位置上,實在是礙陛下的眼,遭世人指點。”

陛下感到不爽,責問道:“太妃的意思是這次拜謁太廟,朕請你,真錯了。”

天家顏面,何其尊貴,怎容他人回拒,但又顧及自己的顏面,只能從輕責罰。“今日祭廟安太妃行跡瘋魔,待一切事後,擇日命永陵王就番吧。”語氣中稍稍帶些怒氣,憤憤離去。

安太妃跌坐在地上,眼角流下一抹淚,長嘆一聲,如釋重負。

消息傳到挽意耳裏時,只是面色平靜,如同已在她預想中一般。她向來看不慣那些貴女的脾性,不好相與,一人徒步到假山處,幽靜些。

“我就知道你在這,”挽意回過頭,是冀讓。她笑著,“你怎麽知道?”

冀讓背過手,裝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樣,“猜的,我的秘密基地只有你知道。”

挽意被逗笑了,“怎麽,‘孫猴子’的水簾洞還在?”

也許觸到了他的痛楚,“不在了。”又楞了好一會兒,“你看我,又自作多情了。”在衣上抹了抹手心的汗。

“我知道你今日定會進宮,心中感性尋到這的。”

挽意嘴角一揚,“那是自然,中宮著誥命進宮,我也是要的。況且如今高氏僅靠我一人了,姑母將同永陵王就番,父親回了北鎮,各自都有自己的宿命。”

“這刻不像你,你,不愛守規矩的。”

“要守時,便要守啊。又不是時時都是自由的,也不會總有人護著我,明氏之案,立儲之爭.....大大小小的事,我都見過了,豈會同先前般沒有長進。”挽意神情有些低落。

可挽意的話,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,直勾勾地盯著她。挽意見他沒有反應,轉身要走。

“挽意,我,我仰慕你。”

她笑了笑,“我知道,我亦欣賞你,欣賞你正守護著自己的一切。”又走到假山出拿出一個紙鳶,“我自己做的,好看嗎。”

冀讓直點頭,“好看,好看。”

“我的第一只紙鳶是從敦素東宮放起的,先前是別人給我做,別人放給我看,如今自己做,自己看。”挽意望著飛起的紙鳶心生向往,“你看它,飛的越高,處在最高的位置,可一根線就可束縛到它的自由。”

冀讓默默聽著,沒有回答,悄悄繞到她身後,緊緊握著她的手。

兩人分別時,回望了對方,一眼萬年,只知彼此安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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